
内容提要:净慧和尚揭示禅是一种生活的艺术,为艺术家如何本真地艺术地生活揭明了一条明光大道。而且中国绘画史上不乏禅画大家,如宗炳最早的画论也渊源于佛教。禅心融含万象,为禅画艺术提供了可能,中国艺术的精神在禅。徐复观认为中国艺术精神仅在庄学,禅境安立不下艺术,不免有些偏颇。
关键词:生活禅 禅艺术 中国艺术精神 宗炳 黄山谷 徐复观
净慧和尚在开示“生活禅”之“禅”时,说:“禅是一种生活的艺术。”古往今来,也不乏禅画艺术家取得了极高的艺术成就,如我们熟知的八大山人、石涛等。中国绘画艺术离不开禅,似乎是一个不需证明的观点。但我们也能看到新儒家代表人物徐复观提出的“中国艺术精神”在庄学的观点也颇有影响。到底禅是否是一种艺术?中国艺术的精神真的在庄学吗?中国艺术的精神是否可以是禅?这是本文所要讨论的主题。
一、 净慧和尚谈“禅是艺术”
“禅是一种生活的艺术。”净慧和尚曾单提此特做了讲座。在讲座中,净慧和尚首先指明了我们一般人的生活谈不上什么生活的艺术,那怕是艺术家的生活。他说:“我们一般人的生活,基本上不具备禅的超然性、超脱性,不具备禅者的喜悦安祥,都是在痛苦中挣扎,谈不上什么生活的艺术,无非柴米油盐妻儿老小。……生活当中哪有什么艺术啊!即使是艺术家,他的生活也并不就等于是艺术;也不等于是演戏,演戏是比较轻松的。” [1]
接着,净慧和尚直谈:“禅者的生活,那真是一种艺术。”还分别举了百丈禅师描述禅者潇洒生活的诗、赵州禅师生活中接引学人的言教,形象地讲明禅者艺术化的生活。如:“百丈禅师写过一首诗,讲出家人的生活。他说:‘幸为福田衣下僧,乾坤赢得一闲人。有缘即住无缘去,一任清风送白云。’在乾坤天地之间,是一个清闲自在的人,可见这种生活的艺术性很高。阵阵清风,缕缕白云,就像我们僧人的生活一样,就像我们僧人的形象一样,多潇洒多自在!可以说是真正达到了潇洒走一回。我们一般人说潇洒,实际上是硬着头皮说的。哪里有真正的潇洒?真正的潇洒是禅者的生活,是一种艺术化的生活,所以说禅是一种生活的艺术。在这里我想提一提赵州和尚,赵州祖师。他一生活到120岁。翻开他的语录一看,就可以发现,他的一生真是艺术化的生活。他是一个极好的艺术形象,超脱、自由、自在。人家来向他请法,问怎么样修行,他说:‘你请坐一会,我还有点事要去做。’去做什么呢?他到洗手间去。从洗手间回来了,他再对那位参访者说:‘你要知道修行这件事,别人是无法代替的,连我要上洗手间这一点小事别人都代替不了。修行这么大的事情,光说是不行的,一定要自己踏实去做。’他用这样的方法来说法。我们现在没有修行的人像这样说法,真这么说人家会说你神经病。但是他这样说,人家相信,因为他有德望,有摄受力。多潇洒,多自在!有一次,参学的人问赵州和尚:‘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’他把手一指:‘庭前柏树子。’你说东他答西,你说南他答北,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及,实际上他是明明白白向你指示了西来意是什么:一切现现成成。还有一个‘吃茶去’的公案。学人来参拜他,他就问:‘你是第一次来还是第二次来?’学人说:‘我第一次来。’赵州说:‘吃茶去。’又有一位学人来参见赵州,他又问:‘你是第一次来还是第二次来?’学人说:‘我是第二次来。’赵州说:‘吃茶去。’当时院主站在旁边不理解,向赵州发问:‘第一次来的叫他吃茶去,宾主相见,有个礼貌,可以吃茶去。第二次来嘛,就不是客人了,为什么还是吃茶去呢?’赵州和尚叫一声当家师的名字,当家师就答应了他。赵州说:‘你也吃茶去。’这是多么高的艺术啊!” [2] 正因为禅者的生活是一种真正的潇洒、自在的生活,同时具备超然性、超脱性,所以净慧和尚认为是一种艺术化的生活。这同时显示了禅艺术“艺术观”的特质,禅艺术之为“艺术”之处,这也是艺术家的生活不见得是“艺术”的原由。
最后,净慧和尚总结说:“禅是我们生活的艺术,禅师、禅者的生活就是艺术化的生活。禅又是一种生活方式,这种生活方式是什么呢?一切现成。我们每个人都是饥来吃饭困来眠。这样,我们不是都在修行吗?不对。我们在吃饭的时候有种种的分别:这个好吃这个不好吃,这个是酸的这个是辣的,这个是甜的这个是苦的。我们睡觉的时候也是在百般思索,辗转反侧睡不着,睡不着又硬要睡。那不是在睡觉,那是在挣扎;那不是在吃饭,是在吃分别。这个菜辣的,这是腐竹,这还可以吃,一直在分别。禅者的生活方式跟他对待一切问题一样,超越了二元对立,是在无分别中生活。一般来说,禅者的这种生活方式,我们没有达到那种地步,千万不要去模仿。你去模仿就糟糕了,因为你没有那种境界,没有那种受用。你的模仿仅仅是东施效颦而已。总之,禅是一种生活的艺术,生活的方式,是智者觉者的生活体现,是悟者行者的生活内涵。” [3] 禅是一种生活的艺术,是一种一切现成的生活方式。因为从禅理而言,佛陀的一切功德众生本具,本来是佛,所以可言:一切现成。禅者的生活是超越二元对立的无分别的生活。这同时也简别了众生“饥来吃饭,倦时眠”的貌似悟者真正的禅艺术生活。总之,禅是我们生活的艺术,禅者的生活就是艺术化的生活。净慧和尚之所以强调禅是“生活”的艺术,与其弘扬生活禅是密切相关的。
二、 徐复观“中国艺术精神”在庄学观
中国艺术精神在何处?“现代新儒家”的代表人物之一徐复观有一代表性的观点:中国艺术的精神在庄学。且将“禅”排除在中国艺术精神之外。他曾说:“由文学而牵涉到一般的艺术理论,因一般的艺术理论而留意到中国的绘画,于是我恍然大悟,老、庄思想当下所成就的人生,实际是艺术地人生,而中国的纯艺术精神,实际系由此一思想系统所导出”。“历史中的大画家、大画论家,他们所达到、所把握到的精神境界,常不期然而然的都是庄学、玄学的境界。宋以后所谓禅对画的影响,如实地说,乃是庄学、玄学的影响。” [4] 这不同于历史上诸家之见,难道这是划时代的论断吗?在其著作《中国艺术精神》中对“禅不是中国艺术精神”有不少相关论述。
第一、最早的山水画论宗炳的《画山水序》,徐复观将其思想判定为庄学。他说:“他所信的佛教,偏于精神(同于‘灵魂’)不灭,轮回报应这一方面;亦即是注重在死后的问题。未死以前的洗心养身,他依然是归之道家及神仙之说。所以他在《明佛论》中说:‘若老子与庄周之道,松乔列真之术,信可以洗心养身。’他的生活,正是庄学在生活上的实践;而他的《画山水序》里面的思想,全是庄学的思想。” [5] 《画山水序》中的“澄怀味象”的“澄怀”,即是庄子的虚静之心。他最后得出结论说:“但庄子的逍遥游,只能寄托之于可望不可即的‘藐姑射之山’;而宗炳则当下寄托于现世的名山胜水,并把它消纳于自己绘画之中,所以我再说一次,山水画的出现,乃庄学在人生中,在艺术上的落实。” [6]
第二、黄山谷非由禅而知画,而是以庄学而知画。黄山谷尝言:“余未尝识画。然参禅而知无功之功;学道而知至道不烦;于是观图画悉知其巧拙功楛,造微入妙。然此岂可为单见寡闻者道哉。”徐复观论道:“山谷自谓因参禅而识画,此或为以禅论画之始。山谷于禅,有深造自得之乐。但他实际是在参禅之过程中,达到了庄学的境界,以庄学而知画,并非真以禅而识画。庄子由去知去欲而呈现出以虚、静、明为体之心,与禅相同;而‘无功之功’,即庄子无用之用。‘至道不烦’,即老庄之所谓纯,所谓朴;这也是禅与庄相同的。” [7] 此中徐复观将黄山谷所谓的禅境“无功之功”视作庄子的“无用之用”,此境实为庄学之境。由此,徐复观对黄山谷的语录进行了庄学式的解读。
第三、徐复观认为禅的心境无法安立绘画。徐复观指出庄与禅的相同,只是全部工夫历程中中间的一段,而在起首处有相同之处,也有不同之处,在归结处便完全不同了。“庄学起始的要求无知无欲,这和禅宗的要求解黏去缚,有相同之点。但庄学由无知无欲所要达到的目的,只是想到精神上的自由解放,使人能生存得更有意义,更为喜悦;只想从世俗中得解脱,从成见私欲中求解脱,并非否定生命,并非要求从生命中求解脱。而禅宗毕竟是以印度佛教为基柢,在中国所发展出来的。它最根本的动机,是以人生为苦谛;最基本的要求,是否定生命,从生命中求解脱。此一印度(佛教)的原始倾向,虽在中国禅宗中已得到若干缓和,但并未能根本加以改变。” [8] “庄子对人生的许多纠葛,只要求坐忘的‘忘’。庄子对人生与万物,只是不要执持一境而观其化,化即变化。庄子认为宇宙的大生命是不断地在变化。不仅不曾否定宇宙万物的存在,并且由‘物化’而将宇宙万物加以拟人化,有情化。他对人与物的关系,是要求能‘官天地,府万物’。‘能胜物而不伤’。正因为如此,所以在虚静之心中,会‘胸有丘壑’。‘胸有丘壑’,是官天地、府万物的凝缩。这是创作绘画的必然条件。” [9] 庄学中,“胸有丘壑”给创作绘画提供了条件,成为了艺术的根源。而禅学“四大皆空”、“本来无一物”,也就是在处理心物关系上,“胸无丘壑”,“无所念”,美的意识也不能生起,创作也就无法产生,由是不能成为绘画的根源。他说:“禅宗则对人生的葛藤而要求寂灭的‘灭’。当他与客观世界相接时,虽然与庄子同样的是采观照的态度,这是他与艺术精神有相通处。但归结则不是‘府万物’,而是‘本来无一物’。因此,四大皆空,根本没有人与物的关系的问题。更不能停顿在‘胸有邱壑’的阶段上,也不能在胸有丘壑而成的艺术作品上起美的意识,因为这是‘有所念’,这是‘有所住而生其心’的。我可以这样说,由庄学再向上一关,便是禅;此处安放不下艺术,安放不下山水画。而在向上一关时,山水、绘画,皆成为障蔽。苍雪大师有《画歌为懒先生作》的诗,收句是‘更有片言吾为剖,试看一点未生前,问子画得虚空否’。禅境虚空,既不能画,又何从由此而识画。由禅落下一关,便是庄学,此处正是艺术的根源,尤其是山水画的根源。” [10] 由是他得出了最终的结论,“于是一般人多把庄与禅的界线混淆了,大家都是禅其名而庄其实,本是由庄学流向艺术,流向山水画;却以为是由禅流向艺术,流向山水画。加以中国禅宗的‘开山’精神,名刹常即是名山,更在山林生活上,夺了庄学之席。但在思想根源的性格上,是不应混淆的。我特在这里表而出之,以解千载之惑。” [11]
三、 中国艺术精神在禅学
首先,笔者不否认在中国绘画家中有名为禅实为道者,有禅道相融不分者,但也不能否认在绘画领域一些重要画家,一些大师级的人物如法常、八大山人、弘仁、髡残等是纯粹的佛教徒,他们的地位在书画史上可谓是举足轻重的。这里的“纯粹佛教徒”意为他们的思想观念中是佛禅思想,而没有参杂老庄思想,且佛禅思想是他们创作的源泉。这样的历史、思想史的史实应该受到承认。其次,我们看一看徐复观的几条推论是否就一定成立。
第一、宗炳《画山水序》非全是庄学思想。《画山水序》有文:“圣人含道暎物,贤者澄怀味像。至于山水质有而趣灵,是以轩辕、尧、孔、广成、大隗、许由、孤竹之流,必有崆峒、具茨、藐姑、萁首、大蒙之游焉。又称仁智之乐焉。夫圣人以神法道,而贤者通,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乐,不亦几乎?” [12] 其中云“圣人以神法道,而贤者通。”“圣人含道暎物,贤者澄怀味像。”这里的“圣人”与“贤者”实为佛与修佛者,这在宗炳的《明佛论》中文:“唯佛则以神法道。” [13] 可知。《画山水序》、《明佛论》这两段文是如此惊人的可以对应起来。所以圣人只能指佛,而非庄子等。 [14] 所以将“贤者澄怀味像”划归于庄学,未免偏颇,徐复观对此解读有误。魏晋时期,在中国佛教史中多被视为格义佛教时期,所以宗炳在文章中使用一些道家术语,再正常不过了。而且,宗炳定位佛学要高于庄学,如《明佛论》云:“彼佛经也,包《五典》之德,深加远大之实;含老、庄之虚,而重增皆空之尽。高言实理,肃焉感神,其映如日,其清如风,非圣谁说乎?”他所写的《画山水序》文当是以他所崇思想也就是佛学来论述。宗白华也认为宗炳的美学思想基础是佛教美学,他说:“而中国自六朝以来,艺术底理想境界却是‘澄怀观道’(晋宋画家宗炳语),在拈花微笑里领悟色相中微妙至深的禅境。” [15]
第二、黄山谷以庄学而知画非是定论。从黄山谷的行历来看,他与禅师的交游和对禅的真参实证在书画史上可谓是极为突出的。他曾述顿明佛性,并书告死心禅师。如记云:“久之,谒云岩死心新禅师,随众入室。心见,张目问曰:新长老死,学士死,烧作两堆灰,向甚么处相见?公无语。心约出曰:晦堂处参得底,使未著在!后贬官黔南,道力愈胜,于无思念中,顿明死心所问。报以书曰:往年尝蒙苦苦提撕,长如醉梦,依稀在光影中。盖疑情不尽,命根不断,故望崖而退耳!谪官在黔南道中,昼卧觉来,忽尔寻思,被天下老和尚瞒了不少,惟有死心道人不肯,乃是第一相为也。” [16] 同时还得到了惟清禅师寄赠诗偈,偈云:“昔日对面隔千里,如今万里弥相亲。寂寥滋味同斋粥,快活谈谐契主宾。室内许谁参化女,眼中休去觅瞳人。东西南北难藏处,金色头陀笑转新。”
黄山谷所指禅境“无功之功”,徐复观将之视作庄子的“无用之用”,为庄学之境。黄山谷对“无功之功”的使用还可见于他对黄龙慧南的赞颂,“我手何似佛手,日中见斗。我脚何似驴脚,锁却狗口。生缘在甚麽处,黄茆里走。乃有北溟之鲲,揭海生尘。以长觜鸟啄其心肝肺,乃退藏於密。待其化而为鹘,与之羽翼,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。自为炉而熔凡圣之铜,乃将图南也。道不虚行,是谓无功之功。偏得其道者,一子一孙而已矣。得其者,皆为万物之宗。工以丹墨,得皮得骨。我以无舌,赞水中月。”这词的使用处均为其文表达禅境的关键、重要处,在黄山谷看来,“无功之功”是区别于庄学的不共的禅境,如他言:“参禅而知无功之功;学道而知至道不烦。”或可言这是黄山谷将禅学区别于庄学的重要的、独特的表达,虽然使用的是貌似庄学式的名言。而“无功之功”之境在禅门中被视为开悟之境,而且可见于诸多大禅师的言教中,也可谓是对悟境的一种重要的、特别的言教。可见如下洞山、圆悟禅师的语录:“山曰:阇黎,此是功勋边事。幸有无功之功,子何不问?” [17] “腊月三十日着得力,作得主,万境摐然,睹之不动,可谓无功之功,无力之力。” [18] 笔者以为“无功之功”就是真心的状态,无为心体之“用”,是一种对真心的“确切”的指示,所以诸大禅师常以此言教接引学人有着特殊的用意。虽然,黄山谷的著作中确实散见有儒、道的观念,但将“无功之功”视为禅学与庄学的不共境,也是有着充分的依据成立。
第三、禅境非是安放不下艺术。禅宗“无念为宗”、“无住生心”,并不是说连清净的念头、清净的心行完全不生起。真如亦有“念”,为“善分别”。如:《坛经》云:“善知识,真如自性起念,六根虽有见闻觉知,不染万境,而真性常自在。故经云:‘能善分别诸法相,于第一义而不动’。”若视禅境为念头、心行都完全止息,这反而是慧能所批评的“住心观静”、“沉空守寂”观。如卧轮禅师有偈颂云:“卧轮有伎俩,能断百思想。对境心不起,菩提日日长。” 而慧能却针对此颂云:“慧能没伎俩,不断百思想。对境心数起,菩提作么长?”心生思想,对境心数数地生起。换言之,对境有审美意识产生,禅境能安放下艺术。禅境“虚空”,并不是死空、断灭空,而是“空含万象”,“空故纳万境”。如《坛经》云:“何名摩诃?摩诃是大。心量广大,犹如虚空,无有边畔,亦无方圆大小,亦非青黄赤白,亦无上下长短,亦无嗔无喜,无是无非,无善无恶,无有头尾。诸佛刹土,尽同虚空。世人妙性本空,无有一法可得。自性真空,亦复如是。善知识,莫闻吾说空,便即著空,第一莫著空。若空心静坐,即著无记空。善知识,世界虚空,能含万物色像。日月星宿,山河大地,泉源溪涧,草木丛林,恶人善人,恶法善法,天堂地狱,一切大海,须弥诸山,总在空中。世人性空,亦复如是。善知识,自性能含万法是大。万法在诸人性中,若见一切人恶之与善,尽皆不取不舍,亦不染著,心如虚空,名之为大,故曰摩诃。善知识,迷人口说,智者心行。又有迷人,空心静坐,百无所思,自称为大,此一辈人,不可与语,为邪见故。”其中还指明了“空心静坐”、“百无所思”为邪见。
综上所述,中国艺术精神在禅这一观点是可以成立的。笔者不是主张中国绘画的精神全在禅,但至少可以说中国艺术的精神在禅与庄家,至少有这两大流。因为不乏有道家思想影响下的画家取得极高的艺术成就。
四、 结论
净慧和尚曾说:“即使是艺术家,他的生活也并不就等于是艺术”,在谈“生活禅”之“禅”时,说:“禅是一种生活的艺术。”禅者的生活是一种潇洒、自在的生活,是一切现成的生活,同时具备超然性、超脱性,是一种艺术化的生活。净慧和尚为艺术家如何本真地艺术地生活揭明了一条明光大道。古来在绘画领域不乏有一些大师级的人物如法常、八大山人、弘仁、髡残等,他们创作的源泉是佛禅思想。包括宗炳等最早的画论的理论源头也是佛教。禅不是死寂,不是空无,而是生机勃勃地,空含万象,心包太虚,禅师对境可以生起审美意识,可以创造美的艺术。中国艺术的精神在禅。徐复观认为“中国艺术的精神”仅在庄学,禅境安放不下艺术,不免有些偏颇。禅艺术源于禅,源于本真,源于实相。禅艺术的生活是一种本真的生活。 [19] 禅艺术源于中国,而且是最具有民族特色的艺术类型之一。禅艺术曾经深远地影响了日本绘画, [20] 引发了当代的西方的激浪派艺术,有着顽强的生命活力。今天若能将之发扬,当是中国艺术贡献于世界文明之处。
参考文献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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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①] 净慧:《入禅之门》,上海辞书出版社,2006年7月,第13页。
[②] 净慧:《入禅之门》,上海辞书出版社,2006年7月,第13—15页。
[③] 净慧:《入禅之门》,上海辞书出版社,2006年7月,第15—16页。
[④] 徐复观:《中国艺术精神·自叙》,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1年12月,第2页。
[⑤]徐复观:《中国艺术精神》,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1年12月,第141页。
[⑥]徐复观:《中国艺术精神》,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1年12月,第145页。
[⑦]徐复观:《中国艺术精神》,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1年12月,第228页。
[⑧]徐复观:《中国艺术精神》,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1年12月,第228页。
[⑨]徐复观:《中国艺术精神》,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1年12月,第229页。
[⑩] 徐复观:《中国艺术精神》,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1年12月,第229页。
[11] 徐复观:《中国艺术精神》,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1年12月,第229页。
[12] 俞剑华:《中国古代画论类编》(上),人民美术出版社,2002年,第583页。
[13] 宗炳《明佛论》,见僧祐撰《弘明集》卷第二,《大正藏》第五十二册,第13页上。另杨志有如下论述:“此处,圣人之道即佛道之神不灭理论,它能显应与物,即显应与山水。贤者,也就是修佛者,可以‘澄怀味像’。就是从山水中体察到山水之神的存在。这种佛道之存在与被感知的关系如何被证明呢?宗炳此处列举了儒、道两家的圣贤人物从山水中有‘仁智之乐’的事实为据,类比于山水之神是可以被贤者(佛教徒)所体味得到的。因此他说:‘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乐’和‘圣人以神法道,而贤者通’‘不亦几乎?’不也差不多吗?儒、道名流的山水之游‘又称仁智之乐’,即从媚道之山水中产生仁智之乐。圣人以神法道而化生万物,贤者从万物中体味到万物之神的存在。以神法道者,佛也。宗炳在《明佛论》中说:‘唯佛则以神法道。’因此,贤者体味到的只能是佛道了,亦即山水之神了。此两者在途径上颇为相似,所以,宗炳反问:‘不亦几乎?’宗炳显然是以儒、道圣贤从山水中有‘仁智之乐’类比于佛教徒从山水中体味到神不灭的思想。” 见杨志:《〈画山水序〉中的佛教思想--兼与陈传席教授商榷》,《齐鲁艺苑》,2006年第4期。
[14] 李泽厚、刘纲纪认为“圣人”是佛,“贤者”是佛的信徒教徒或佛教信仰者。李泽厚、刘纲纪主编:《中国美学史》第二卷(下)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,第512页。
[15] 宗白华:《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》,《美从何处寻》,骆驼出版社,第72页。
[16] 《五灯全书》卷第三十八,《续藏经》第八十二册,第45页中—下。
[17] 《五灯全书》卷第二十七,《续藏经》第八十一册,第651页下。
[18] 《佛果圜悟禅师碧岩录》卷第十,《大正藏》第四十八册,第215页下。
[19] 徐复观曾说:“专制政治今后可能没有了;但由机械、社团组织、工业合理化等而来的精神自由的丧失,及生活的枯燥、单调,乃至竞争、变化的剧烈,人类还是需要火上加油性质的艺术呢?还是需要炎暑中的清凉饮料性质的艺术呢?我想,假使现代人能欣赏到中国的山水画,对于由过度紧张而来的精神病患,或者会发生更大的意义。” 徐复观:《中国艺术精神·自叙》,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1年12月,第5页。
徐复观看到了中国山水画在当代社会的“疗病”作用,禅画艺术也当有此用。
[20] 法常禅师是日本画道的大恩人,见笔者《论法常禅画艺术》,《“径山与中国禅宗文化”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论文集》,2013年。